凍結

我知道你们爱我,我也爱我自己。

【他曾】三、不愿回首的过往01

  

  

  

  『有时他总会想,感情究竟有多脆弱?是不是只要牵扯到自己,就能轻易舍去?不然为何他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想不明白的事即使知道没有答案,还是想要继续想下去。他只是希望哪天,能够看见那个人再次对他笑,朝他喊声「小诺」。』

 

 

 

  力量对血族而言代表一切。

 

  一位掌权者的能力足以影响一个国家的兴盛存亡。他们为自己的子民奉上自身的力量,足以支撑一整个国家的庞大力量。而子民会无条件听命于他们国家的王,其身分就像神与凡人,遥不可及却又充满憧憬与仰慕。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你明明说过我可以自由自在的!明明说过什么事都不用管的!你会承担一切、会给我一个不被拘束的未来!」无法压抑的怒火使他的嗓音听来更加低沉骇人,就好像与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用语言杀死对方。

  「对不起,我很抱歉。」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对方很干脆的道了歉。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要吃什么」那样平常。又或者说,那是意料之内的反应。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局面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曾经认为自己足以承担、应付得来,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时,除了错愕地楞在一旁之外毫无其他贡献。

 

  很平淡地承认错误只能勉强说是勇气可嘉,但绝对不会是美德──当然更不可能获得原谅跟谅解。男人仍旧如此,一如既往的无所谓、一如既往的自大狂妄,那种态度着实令人生厌。他无视了对方赤裸裸的瞪视,还是继续维持他毫无起伏的语调,「伊诺,你别无选择。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是这个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势必得有人接手运输力量的工作──除了你,无人有能力胜任。」语气与内容完全连接不上的发言,也完全听不出丝毫卑微请求的语气,只是男人一贯任性的「非你不可」,就只是这样。

 

  就只会是这样。

 

  「狗改不了吃屎,你永远都这么自私。」看了他一眼,伊诺冷笑一声,那种眼神究竟是过度仇恨抑或过度冷静在此时已经无法区分。

 

  承担,居然是要他承担吗?一个国家越是兴盛,掌权者所需要负担的精力与责任就越庞大,如果是他们国家的规格,就算丧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然而,事到如今才要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吗?他只是一个岁数不过两千出头的血族,而且魔力应用跟血液控制技巧还不够纯熟。

 

  「你需要每年提供自己身上一半的血来维持国家的运作,一开始会非常不舒服,甚至是昏倒;但是时间久了就习惯了,不用担心。我还能再撑一阵子,你趁这段时间去学魔力应用和血液控制,时间上应该是够的。」

 

  男人似乎完全不将自己儿子的敌视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说着需要对方配合的事。当然,只是叙述;并不是请求──才不存在说不的权利。

 

  「你刚刚说的情况是要建立在我学习的速度非常迅速,而且「完全没有失误」的情况下才赶得上你给我的时限。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可能会在某个环节遇到瓶颈,甚至是走不出来?」伊诺的语气很平淡,然而紧握的手心仍无法掩饰心底的满腔怒火,「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失败怎么办?这个国家要怎么办?你真的有想过这个问题吗!」他忍不住吼出声,这个人这次实在是太超过,已经自私到把一个国家当成赌注了吗?只要不是好的结局,成千上万的子民、血族的世界会全数崩毁失衡,这种事情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吧?只是不想而已、只是不想去思考而已。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跟自己根本毫无关系,所以就算牺牲掉也无所谓。这个男人,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不会的。」他抬眸,眼睛是跟本人气场完全不相配的天蓝色,「你并不会失败。」那个男人这么说。

  「你凭什么敢断言我不会失败?」伊诺对上他的眼,与他四目相交。只见男人勾起了迷醉人心的笑容,「你并不会失败。」他重复了相同的话。

 

  伊诺在瞬间似乎懂了什么,他看着那个男人蛊惑人心的脸庞,不自觉地涌上无止尽的恐惧。

 

  『你并不会失败。』这句话萦绕耳际,甚至在心底不断重复播放。不管怎么讨厌他,他还是那个人的儿子,那个男人想说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并不会失败。』你可没有机会失败。

 

 

  这么斥责他其实并不公平。继承这个位置是迟早的事,但是伊诺还是无法压抑这股怒火,他的父亲天赋异禀,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双亲的能力都极其优秀的情况下,伊诺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有句话这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伊诺先天拥有的才能甚至比父亲还要优秀,血族子民对于自己国家未来的王子寄予厚望,也对他自小展现的惊人天赋给予高度肯定。

 

  统领整个血族的掌权者是他的父亲;然而他并不认为那个男人配得上父亲这个头衔。自小伊诺的大小事包括训练都是由母亲一手包办,他那伟大的父亲可没有为国家付出的闲情逸致,只是沉浸在掌权者权力的欲海中无法自拔。

 

  血族的力量即是一切,身为掌权者更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人事物,都予以根除──哪怕毫无道理。

  在自己有记忆以来早已数不尽那个男人究竟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那时他年幼无知,但看见怵目惊心的尸体时仍吓得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做错了什么吗?』那个男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可是想忘也忘不了。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太弱了。』他的嘴角挂着笑,『这个世界不需要这种废物存在,力量是最重要的,而我不需要浪费我的血去养这些废物。』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能够在抹灭了数条生命之后还笑得泰然自若的物种?不,很显然地他并不把受害者当成生命看待,他那理所当然的眼神好似在斥责儿子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伊诺在父亲眼底看见赤裸裸的杀戮欲望,天蓝色的眼眸染上了些许腥红。颤抖不已的身子不知是惊慌还是愤怒,父亲已经离开许久,他仍无法消化这残酷的事实,就这样楞在原地。

 

  他似乎明白了,成千上万的子民对他的期望,并不只是他的能力而已──更深的是,对自己父亲的畏惧。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下一个人能够有所不同;却又深深恐惧着那个嗜血帝王的血脉,会不会又如他的父亲一般。他就像把致命的双面刃,一个念头一个举动,足以牵动整个国家的存殁。

 

  真是讽刺,有这样的能力不应该迎来如此残酷的结果,更不应该被「父亲」桎梏在罪恶的牢笼内。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他并不是为了这些、并不是为了这种事努力到现在,他一直以来想看到的始终只有子民的笑容,而不是痛苦惨澹的残虐经过。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遭遇这样的事,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很小的时候,记忆总会不断浮现母亲永无止尽的道歉声,说着对不起、说着她很抱歉,她说父亲以前并不是这样,只是无法承受接下掌权者后爆走失衡的力量变成了这个样子。无所谓,他已经不想去管了、已经不想去在意了。那个男人以前是什么样子,与他无关,因为他永远也没机会见到。

 

  一次又一次,他看见自己的父亲杀人,应该说是血族。他似乎已经习惯如此血腥的场面,这实在不太好,但也由不得他。伊诺只能不断说服自己,那并不关他的事,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只是他不懂,想要完全除去血族,需要耗费非常庞大的精神力,哪怕自己的父亲天赋异禀,恐怕也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但是看着对方无所谓的样子,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噩耗来得很快,伊诺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浮上台面。那个男人说他撑不下去了、他说他要自己在不久后马上接替他的位置。当下除了错愕跟愤怒之外,伊诺没有任何想法。

 

  根据以往的经验,掌权者通常会在三千岁左右继位,原因不为别的,太年轻的血族会因为无法负荷庞大的血液支出当场死亡;太年长的则是没有足够时间去挑选下位适合的继承者,再加上还没适应庞大的输出量,仍然有可能死亡。

 

  在他刚满两千岁那天,那个人这么对他说。

 

  『你必须马上继承这个位置。』

 

  别无选择,这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那个人曾经承诺过,三千岁以前会保证自己活得自由自在,不需要承受这些。他说过的,他明明说过的!或许,是相信他的自己太愚蠢了。那个人根本不在意高得惊人的死亡率,只要自己能好好活着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好了。

 

  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坐上那个位置。日以继夜承受血液好似要被抽干的痛苦,只是,他活下来了。那个男人终究逃不过一死,他在退位之后失去力量,过没几天就过世了。啊,忘记说明,掌权者会被赋予力量,以避免要输出血液时的负担过大,尽可能降低死亡的机率。失去力量庇护,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在所难免。母亲在那个男人过世不久后,跟着自杀了,伊诺没有半点哀伤的心情,只觉得是意料之内的事。

 

  伊诺花了五百年的时间,才终于适应这种痛苦。他是历代最年轻且最有潜力的掌权者,在死亡率高达九成的年龄下活了下来,是奇迹般的存在。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么伟大,若不是在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遇见席娜,他可能无法坚持到最后,毕竟他不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存在。

 

  『这位从天而降的先生,不晓得您路过此地,有何指教呢?』

 

  2400年的某天,在伊诺又不小心迷路到人界时遇见了那个人。那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怎么也忘不掉。

 

  有一股异样感在心里翻腾,只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能成为让他想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就只是这样而已。

 

  『敢问您的大名?』

 

  或许是在她问出口的时候……不,应该是在她露出笑容的剎那,一切都变了。然后,在自己回答的瞬间,彻底崩毁。

 

  和妳的一期一会,是上天赋予的,最珍贵的奇迹。

 

 

  完整诠释了什么是混账的老爸。

 

  在这边稍微解释一下传承仪式血液的用途,血族领地的构造跟人界有明显的差别,有些特殊建筑需要仰赖掌权者的血液才得以维持运作。而从掌权者身上抽取的血液除了维持国家运作之外,也会形成结界保护子民,数量越多掌权者的负担越大--老爸说的养大概是这个意思。你问血量供给不是固定的吗?为什么会有负担问题?虽然是固定的没错,但实质上还是息息相关,假设一年需要一公升血液供给,而浓度是100%,而子民数量若在近几年暴涨,浓度可能会降为90%,浓度下降会导致血液效力减弱,此时就必须再额外抽取血量以维持浓度100%。大概是这个意思。

 

  (欸?那说好的固定呢?答:官方说法,一切看情况)

 

  至于设立的结界并不会危害外来者,除非外来者在领地内威胁到子民生命才会强制启动驱除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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