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結

我知道你们爱我,我也爱我自己。

【他曾】二十七、记忆碎裂01

  

  

  

  『对于过去的很多事我从没探过真伪,我想我没有资格这么做,只因我的失误在过去造就了太多悲剧。



  我一直认为即使是她,应该也曾恨过我。


  直到真实的历史映入眼帘,那些只字片语穿过耳际,听见她并不恨我时,我才发现双手竟止不住颤抖。我无法让自己不去在意,她的好一直烙印在心,从未消散。

  这一百年来脑中晃过的,始终是她笑着喊我的画面。原来至始至终,我从没放过任何人。


  不论是已故的她,还是活着的我。』

 

 

 

  「伊诺。」

  「怎么?」

  「不是……就是觉得你现在的表情很恐怖,你想到什么了?」

  「……」伊诺沉默了一瞬,「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东西奇怪?」

 

  伊诺没说话,静静走到一旁坐下。四周都不是属于「现实」里的景物,乍看之下很像坐在空气之中,原先他们待的地方是冰锥里的实验室。不知道瑟尔动了什么手脚,样貌早已面目全非,像拼图被打散重组,他们变相与外界隔离。

  外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诺不想去管,但他在看见雷西的过去后一直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奇怪。直到刚刚脑中晃过了什么,他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星……」他沉吟。

  「什么?」拉斯不明所以,「什么明星?」

  「雷西曾经说过语西是明星。」

  「哈?」拉斯有点不敢置信,「他不是作家吗,怎么又是明星了?才几岁而已事业做这么大。」

  「是作家怎么不能是明星了?你这什么逻辑,而且我当初──」伊诺蓦地哑了声,他莫名忆起一开始雷西提及语西时的场景,那间惊人又诡异的收藏品室,他用崇拜的神情道出「语西」这个名字。

 

  不可能的吧?小娜过世了,语西最适合成为明星的时机已经过了,再来冰锥的管制一定会变得更加严谨,暴君主义也是从洁馨继位开始的,按时间推算,语西不可能成为明星。那么那些海报、周边又是怎么出现的?

  为什么?为什么和雷西跟他说的不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这玩意根本不是真正的历史,而是虚构出来的产物?

 

  「伊诺,伊诺?伊诺!」

  「……靠!你叫魂啊!」

  「既然知道自己是魂是不会应个声吗!都不出声是想吓死谁!莫名其妙,一下喃喃自语一下又突然安静。」

 

  伊诺没再应声,他静静看着雷西的方向,或许是看着画面里的雷西太久了,他突然产生了雷西还很年轻的错觉。时光倒流,他们跟着回到那个年代,席娜还没死、悲剧还没发生,一切都还能挽回。

  他想告诉他,看好语西,无时无刻黏在他身边,以雷西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发现什么,也一定能改变什么。就像雷西相信他一样,对伊诺而言,他也相信他的后代一定能改变什么。

  然而,那终究只是幻想,他只是个「旁观者」,他能看见悲剧在他面前上演,却无从阻止。

  那才是现实,那是命运。

 

 

 

  席娜的手垂下去的瞬间,雷西终于忍不住痛哭,语西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攥得很紧,一直微微颤抖。

  病房的氛围非常奇怪,安静却又不安静,这时也没人顾着自己的形象,唏哩哗啦哭成一片。洁馨站在病房门口,若是雷西有在席娜说话时转过身,就能看见洁馨一直都在那。

  她静静站着,一语未发,薄唇紧闭,像在隐忍些什么。但是到了最后,她依然没有向前。或许,母亲临终前需要的从不是她,可有可无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就别出现了吧?

  然后,她看着母亲微微笑着的脸,那张精致的脸庞在她的记忆中逐渐老去,岁月留下的痕迹不多,跟以前相比除了多了几条皱纹之外,没什么太大改变。直至她的手垂下来,洁馨脸上的表情跟着席娜的生命一同落下。

  微红的眼睛被她掩饰得很好,除了很了解她的瑟尔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把母亲最后的时间让给她想要看见的人,算是她最后的仁慈了吧?看着席娜的笑,她觉得随便找个借口开的会也算是有意义了。

  最终,她也只是瞥了一眼,悄悄离开病房。她怕再继续待下去,原先掩饰得很好的情绪会原形毕露。

 

  席娜的离世让所有事情都在瞬间产生了剧烈改变,一直紧紧抓着的浮木依旧沉了下去,冰锥的命运也从这天开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语西这些天一直在研究席娜留下来的文件,自从她提过试管里面装的是血族血液后,他就没少往这方面查证。冰锥战姬昨日在病房殒落,冰锥内的氛围可以说是很符合帮派名了。

  冻到冰点。

 

  这段时间大家忙着处理席娜的后事,冰锥内的会议室跟其他处室都是闲置的状态。正好,他顺手摸进实验室,完全不费功夫。凭着曾经的记忆,他在当时找到试管的地方停留,也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实验室的旮旯很少人会注意,上次语西来的时候碍于他的任务,他特地留意了周围,才注意到试管。冰锥内部的实验室很多间,一间接着一间,每一间都有门可以互通,唯有这间实验室特别隐密。

  上次来的时候他算是误打误撞,哪有有门他就往哪里闯,反正指纹在手希望无穷,哪一间实验室都通用,才被他阴错阳差撞进了瑟尔的实验室──猜的。

  他曾经听父亲说过,瑟尔的实验室是独立的,没有人跟他共用过实验室,偶尔洁馨会进去跟他讨论事情,其余就没有人会踏进那一步。那么把剩余的选项扣一扣,也就剩这了。

 

  他已经提早查过了,瑟尔今天跟洁馨有事情出差,应该是不会回来,他能够稍微放心。一旁的试管处他上次看过了,这次语西把注意力放到实验桌上,原先一尘不染的桌子这次堆迭了许多文件,杂乱的样子跟上次见到的截然不同。

  他不敢乱动,深怕移动了什么就会被瑟尔察觉。语西稍微看了一下,蓦地瞥见被文件盖住的某块阴影处沾染了一点血迹。他凑上前,血液是偏深红,跟上次试管上看见的相同,大概是试管上的东西洒出来吧?

  他想了想,还是拿起备用容器将血迹抹了一点进去拷贝,试管已经交给娜姊了,他自己还是留点底好方便调查。后来他没有逗留太久,确认没看见什么后就离开了。

 

  「哥哥。」语西回家后直接回到房间,雷西躺在床上瞥了他一眼。

  「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心情不好?」棉被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娜姊的身体不好你一直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

  「我知道!」雷西将头探了出来,「我一直都知道娜姊她身体不好,但我听奶奶说过娜姊以前身体很好的,但自从一些事后身体机能开始以惊人速度下降。」雷西瘪瘪嘴。

  「你说生小孩之后?」

  「不知道。」雷西这次直接从被窝爬了出来,「我有血族血统,但是爸妈都是人类,奶奶跟瑟尔也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娜姊的老公了。」

  「娜姊不是没有结婚吗?」

  「谁知道呢,反正她的确生了孩子,我出生那时很多人猜测娜姊的另一半是血族,她没有否认。据说也是从那时开始娜姊的身体才突然变差的。」

  「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干嘛说得一副自己不知情的样子?娜姊很喜欢跟你聊天,应该聊了不少才对。」

  「我真的不知道嘛!我知道娜姊喜欢一个叫伊诺的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血族啊!娜姊没有提过他的身分,她只跟我说伊诺是怎样好的人,他们以前一起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最后伊诺离开了,具体原因不清楚,娜姊不愿意说明。」

 

  雷西垂下脑袋,他又想起娜姊临终前交代他的──帮我跟他说「不是他的错,真的不是」。

  平常如果娜姊有什么请求,雷西向来都会乐此不疲答应。但这次这个实在太为难人了,他不知道伊诺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位血族,褐色的头发、长得很帅,还有一双漂亮的血色眼眸,听说平常是黑色的。

  就算如此,还是很笼统啊!这到底是要怎么找!雷西的内心崩溃了无数遍,心脏一片一片碎成了渣。

  语西安慰性的摸摸他的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他也只能试试了。

 

  「好了别想了,等下又要心情不好。」

  「哥,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雷西拉着他的手撒娇。

  语西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怎么突然要听歌?你不是很久以前就说长大了不听了吗?」

  「那是因为你不唱了啊!我还是很喜欢的!哥哥唱歌最好听了!」雷西义正严词反驳,语西说不过他,真的轻轻哼起了歌。

 

  『I've been reading books of old.

 

  The legends and the myths.



  Achilles and his gold.



  Hercules and his gifts.



  Spiderman's control.



  And Batman with his fists.



  And clearly I don't see myself upon that list.

 

  ……』

 

  一曲结束,雷西的心情真的缓和下来,「好可爱的歌词,这首歌叫什么啊?」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几百年前的歌了,我是在娜姊的书里看见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弄来的。」

  「娜姊曾跟我说过她很喜欢听以前人们的音乐,说是歌词很有趣。」

  语西笑了一声,「心情好点没?」

  「嗯!」他又笑着摸了雷西的头。

 

  「对了哥哥,你今天去了哪?」雷西话锋一转,神情也严肃起来,「是不是娜姊之前交代你的事?」

  「算是吧……」没想到雷西一转话题就这么有杀伤力,他回答得有些含糊,「就是有些在意的事需要确认罢了。」

 

  他忆起了实验室看见的深红血迹,眸子敛了下来。

 

  这阵子家里的氛围都不太好,前任首领垮台,负责技术部门的父亲又开始疯狂加班,一开始雷西有问过为什么,但是父亲都闭口不谈,久而久之他也放弃寻求答案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席娜在技术方面的贡献一向很大,多年前奠定冰锥基础的改良型匕首、便于携带的掌心雷,甚至医疗方面也看的见她的影子。即使退位了,技术部门仍少不了娜姊的一番贡献。

  家里乌烟瘴气,原先语西跟母亲还会在饭桌上聊上几句,现在也不聊了,一片死寂,无期限的沉默。但这不是最糟糕的,他们隐约有种预感,洁馨肯定会有所作为——不好的方面。

  冰锥暂时性的无声无息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悬着的心迟迟放不下来,就像在走钢索般战战兢兢。但生活还是要过,雷西依旧按时去冰锥做训练,语西则在调查之余也会拨空去冰锥看看。

 

  后来,到了冰锥惯例的大型开会时间,这类的开会全员都会到场,举凡高层、技术人员、训练生——所有跟冰锥有关的人通通都要参加。

  平常总是有人借着各种理由逃避繁琐的开会,但不知道是不是席娜过世的打击太大,这次大多数人都到了现场。

  雷西一家来到现场,父亲并没有跟他们坐在一起,他们技术人员自己另有座位,语西跟雷西找好位置后跟着母亲一起坐下。影影绰绰地,长期在冰锥被训练出来的杀手本能让他们感受到危险,却说不上来。

 

  「我有预感,这次公布的内容不会是什么好事。」语西跟雷西咬耳朵。

  「我也这么觉得。」雷西点头,「哥,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训练变得更严苛之类的?」

 

  他没回答,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是她的话,手段大概会更激进。洁馨跟席娜是完全不同的领袖类型。若说席娜是和煦微风,那洁馨就是台风,令人胆战心惊。

 

  「很高兴大家今天出席率意外的高,现在开始会议。」

 

  语西被洁馨清冷的嗓音唤回了魂,他看着台上的人,洁馨茕茕站着,偌大的讲台上只有她一人,一如既往穿得精明干练,但是脸上的表情相比平常又冷了几分,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们听着她开始说起日常汇报,这种事实在提不起劲多听,雷西已经在一旁跟周公下棋,他还在棋局间挣扎要不要进去凑数。忽地,她平板没有起伏的声调像根针扎进了心坎──

 

  「在此我正式宣布,冰锥与血族正式决裂,凡是冰锥成员将尽力投入与血族的长期抗战。还有,所有人员从现在开始强制加入冰锥进行训练,无法通过例行训练的人,当场处决。」

 

  全场哗然。雷西已经醒来,他夔夔看着语西,整张脸写满了错愕,「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小睡了一下,怎么变成这样了……」雷西抓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语西现在也无法回答他,他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快昏过去了。

 

  早预想过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没想到洁馨居然做得这么绝!

 

  「首领!万万不可啊!血族明明跟您的母亲……前任首领有──」

 

  话未完,一把匕首射了过去。开口的人冷汗直流,镶着冰锥图案的匕首钉在墙上,跟那人的咽喉只有几公分的差距。他识相地闭上嘴,接收到洁馨冷冰冰的目光。

 

  「下一次我不会再丢歪。」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吵杂的空间在顷刻间静了下来,大家闭气凝神,就怕下一秒被匕首射穿脑袋。

  洁馨清清嗓子,再次启唇:「谁敢再提一次前任首领,我的目标不会再是墙壁。」

 

  随后她走下讲台,离开了会议厅。那刻起,冰锥彷佛变了样,席娜这个名字从此成了禁语,没人敢再提起。

  至于血族,则成为冰锥的人永生永世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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